我是念慈君

【郅摩】天马飞花05

孤木风:

看了春和大大的文,深感必须虐一下李郅!
不过萨摩好像也连带着被虐了一下下。。
发刀片还挺爽的~!
@墨非  @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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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怎么可能睡得着呢?李郅放弃地睁开了眼,试探地问道,“萨摩?”


回应李郅的只有平稳的呼吸和稀寂的空气。


睡了吧,李郅心想。


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想说的话,他想说却已经不能说的话。


白天在长安城外,芳草连天之处,那映入眼帘的金色的光雾,柔软的头发,扇动的眼睫,泛着油光的白皙的手指,又再度浮现在李郅脑海里。


曾听人说,如果一个人经常地思念另一个人,思念到了极致,眼前就会出现金色的佛光,它会幻化成你思念的那个人。那是佛祖的慈悲,为了让你圆满,为了让你放下。


也许这就是佛祖的偈语,告诉李郅,


“是时候放下了。”


于是这一天过得很好,他们一起旅行,他们吵吵闹闹,就连这喧嚣躁动的夜,也是各自睡去了,就如同他们之间什么也不曾发生过,就如同他们一直是感情甚笃的友人。


原来放下也没有多难。


李郅终于能平静地回忆上一次见到萨摩的事。那时长安最冷的时候已经过去,过年热闹的气氛还未散尽,复苏的春意已悄然到来。李郅去年连破大案要案,节庆祭典获诸多赏赐,圣上对他赞誉有加,百官对他称赞连连,那是他最风光的时候,最自信的时候。他骑着嚣骊走在长安的街道上,抬头对趴在窗口的萨摩多罗抛了一个笑,看着萨摩多罗回敬的白眼,那时候他觉得没有什么是自己做不到的。


那天他在凡舍喝了很多酒,因为高兴,因为喜悦,因为萨摩多罗说李郅是他最好的朋友,最幸运的缘分。于是素来稳重的李郅忘却了,得意就会忘形,乐极就会生悲。李郅也不知怎么就吻了萨摩多罗,自顾自的投入着,把萨摩多罗的不抗拒当做了接受和欢喜。借着酒意,他开了口,说了求爱的话。如今他已不记得具体的言语,约莫是永远在一起之类的肉麻的话。他没有先打腹稿,因为他从来不认为萨摩多罗会拒绝。萨摩多罗也确实没有拒绝,只不过比拒绝更冰冷,比拒绝更扎心。他的回答,如一盆冷水,将李郅彻底泼醒。


李郅记得一清二楚,萨摩多罗说,“少卿付钱,萨摩自然不拒。说到底,凡舍内不过是些市井人而已。”一字一句说得那么清晰,他的眼神那么认真,让李郅怎么也无法把这句理解成一句玩笑话。


于是李郅愤怒了,真真切切的愤怒了,他高傲的宝贵的真心被人丢在了地上,尚不如那些叮当作响的粪土。然后他问了萨摩多罗一句话,一句让他每每想到都后悔地想一刀戳死自己的话,“如果别人付钱,你也任其所为吗?”。


萨摩多罗楞了一下。如今回想起来,萨摩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受伤,深刻地烙在李郅的心上,成为他永远无法抹去的悔恨。萨摩多罗笑了,那是个和他稚嫩的脸不相称的笑,饱经红尘一般的妖治的笑,“萨摩这样的下等人,若是买卖还不能自己做主,那还真是白活了。”


萨摩多罗的笑容如同一支箭透穿了李郅的胸膛,蓦然间他想起了他的母亲,勾栏院里,被一个皇子一夕间纵情买欢,天亮后弃如敝履的女人。萨摩多罗的笑像极了那种女人的笑,迷人的,风尘的,不含感情的笑。这笑容让李郅恍惚间觉得他就是他的父亲,一个用权力和金钱去逼迫去残害去践踏可怜女子一辈子的男人,一个得知意外之子的存在便残忍地把孩子从他母亲身边夺走的男人,一个即使死了也让李郅在心里默默痛恨默默鄙视无法原谅的男人。原来在萨摩多罗心里,李郅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李郅最为看不起的,随便的,不负责任的男人。耻辱,似蛊虫从箭透之处源源不绝地往外爬,吸允着李郅全身的鲜血,啃噬着李郅全身的骨髓。多么厌恶,多么愤怒!


李郅紧咬着牙咯咯作响,他的双眼被怒火染成了红色,出口的话语刻薄如刀,残忍如毒,“刚才还是朋友,现在就成买卖了,真好啊,哈哈哈哈……”他干笑了几声,高大的身影遮住了灯光,粗鲁地捏住了萨摩多罗的下巴,逆光中的脸色狰狞而恐怖。


萨摩多罗在李郅身影的笼罩下,没有害怕,也没有忏悔,他面色平静地看着李郅,不发一语。李郅看着自己疯狂的模样倒影在萨摩多罗冷淡的双眸里,如一头失控咆哮的野兽……


李郅强行终止了这段回忆。因被拒绝便心生恼怒怨恨,那是怎样的心胸狭窄之辈才会有的龌龊想法。但即使他如何决绝承认,那个狭隘龌龊之人,也正是他自己。


那一夜后,李郅无法面对自己,也无法面对萨摩多罗,他选择了逃避,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去过凡舍。他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工作,不给自己任何遐想的空隙。有时候他觉得,他们就算是完了。


福缘未至,祸不单行,就在感情路断之后,李郅的仕途也突逢灾故。他突然间从万众瞩目的官场新星变成了人人躲避在背后指指点点的对象。他被关了起来,对于他没做过的事,没说过的话,没见过的人,他要一遍又一遍地写报告,一次又一次地被提审。而那些坐在案前拍着醒木,阅着案宗的人,却总是不满意。他们或者瞪着眼睛,吹着胡子,歇斯底里,满嘴胡言,或者眯着眼睛,捋着胡子,云山雾绕,话里有话。在昏暗的堂下,李郅站得很直,他用沉默抗议着子虚乌有的指控,他用无言坚守着内心的清白。李郅的府邸里,本就毫无装潢摆设的房间被一搜再搜,他真爱的书籍被粗鲁地翻来丢去,他所有的箱柜被倾倒一空,素来整洁的庭院被翻弄得一片狼藉……李郅从一开始的不解愤怒,逐渐被磨成了疲惫淡漠,有时甚至觉得死也算是种解脱。这样的折磨持续了一个月,虽然最后并未找到任何罪证,但已经夺去了李郅的尊严。也许和含冤而死相比,停职并不算一个很坏的结果。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李郅心中没有任何喜悦。他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已经死透了。


李郅没有告诉任何人,他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失眠,整夜整夜地无法入睡。有时候是在想他的冤情,有时候在思考自己的人生,但更多的时间是在思念萨摩多罗。


思念真的非常可怕,深夜时的思念更加可怕。黑夜吞噬着伪装,吞噬着理智,把思念从心底刨出来,任它在心中嚣吼着,疯长着,像无数双无形的手撕拽着四肢百骸,捣扯着五脏六腑。一时一刻都被拉的那般漫长,如千年万年,永无日出的深夜,将人困锁在幽深的冰冷的海底,沸腾的血液冲撞着冰冷的海水,淬冻成片片冰屑,旋卷着在心尖胡乱地剜刮,直到血肉模糊。而和萨摩在一起的回忆的碎影,却像金色的晨光摇曳在漆黑的海面上,模糊着,遥远着,怎么也无法触及。


真的好想再见萨摩一面,哪怕只远远地看一眼。


李郅很后悔,如果早知道那不愉快的一夜会成为他留给萨摩多罗的最后一个回忆,他宁愿永生永世埋葬这份感情,守护萨摩多罗平淡快乐的日子,直到自己生命的终结。


因此李郅再次看到萨摩多罗的时候,他相信那就是佛偈,那就是上天恩赐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他听到自己的心脏在鼓鼓跳动,失去的被重新唤回,死去的被重新唤醒,放下过往,放下妄念,迎接重生。


一阵风吹开了窗子,几片花瓣飘了进来。


春天的夜晚仍旧有几分寒意。李郅便起来去关了窗户,又帮萨摩多罗掖好了被角。


稍微瞟了一眼萨摩多罗的睡颜,李郅便被吸引住了。没有了搞怪的表情,没有了丰富的动作,精致的五官完全放松下来,安静乖巧,令人心生怜爱。


经过一番心里挣扎,李郅决定偷偷亲一下,趁着黑夜,趁着熟睡,趁着无人知晓,无人责罚。感受着交错的鼻息,轻轻碰触到嘴唇,柔软的,湿凉的……萨摩多罗缓缓睁开了眼。


李郅的偷吻被发现了,他有些尴尬地缓缓离开了萨摩多罗的脸,轻柔并歉意地道,“吵醒你了……”


萨摩多罗似乎没有在意这个偷吻,他闭了闭眼睛,试图把清醒从困劲儿里拉出来,含糊着问,“你是睡不着吗?”


“无妨,睡吧。”李郅轻声道,摸了摸萨摩多罗额顶的头发。


萨摩多罗却坐了起来,睡眼惺忪地道,“我想起来了,有个东西给你。”说着萨摩多罗浑身上下地找了起来。


李郅柔声劝阻道,“你睡吧,有什么明天再找。”


“找到了。”萨摩多罗拿出一个六角形的布袋,道,“这是双叶给你配的安眠香囊,你闻一闻就能睡着了。”说着把香囊放到李郅手里。


李郅看了看香囊,有些奇怪,“双叶怎知我睡不好觉?”


萨摩多罗伸手端着李郅的脸,道,“你都不照镜子嘛,不知道你自己脸色多差啊?这俩黑眼圈跟毛笔画的似的,不过好在你本来就脸黑,所以也不是太明显啦。”


李郅握着香囊,虽说是谭双叶调配的,却能感觉到他们所有人的心意。他停职之后,紫苏先来送过他,萨摩他们来陪伴他,四娘虽然没有来,但是她能放她最宝贝的萨摩出来,就足以代表了她的关心。


“感动了吧?”萨摩笑着问。


“嗯。”李郅诚实地点了点头。


“那就高兴点罢。”萨摩多罗说着抚上了李郅的眉心,“从见你,你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再皱就该粘上了。”萨摩多罗语气轻快,眼中却染着浓浓的哀愁,但夜这般黑,又有谁能看清楚呢。


李郅的眉头却没有松开,他将手覆在萨摩多罗的手背上,将碰不碰地接触着,“我想我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萨摩多罗轻轻地从李郅手掌的覆盖下抽回了手,突然转换话题道,“明天早起去看花海日出吧?”


“好。”李郅应道。他脸上是平素的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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