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念慈君

三十九《鸿蒙记》玄宫双杰(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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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九  玄宫双杰(四)


陵光并不会武,因为他的父王陵陌明令禁止他习武,他幼时最羡慕的是裘振可以在园中练剑,而他只能坐下来读那些枯燥无味的仁义礼智信,更匪夷所思的是陵陌为他准备的书籍里竟然有《贞男烈女传》此等莫名的书,陵陌严厉到将陵光圈死在众多的规矩里,穿衣打扮必须保守到规整繁复严严实实,说话用词必须限制到谦逊温和大方有度,他不允许陵光一丝的乖张蛮横,不允许他一毫的霸道狠戾,甚至不允许他眼神流转着情意,嘴角含笑带着媚态,不允许他所有的肆意妄为与随心所欲,一颦一笑皆受管制,可笑的是除了爱哭这一点,从来不受限制,只要他哭,陵陌便会心软下来,再大的错误也不予追究。


陵陌试图从小抹杀陵光血液里的天性,将天性冰封雪藏。


陵光认为陵陌并不喜爱他,反是喜欢瑶光国的那位非亲非故的小王子慕容黎,本源是陵陌憎恨他的生父执画,喜欢瑶光的先王慕容焉,爱屋及乌,他的父王曾对他说,“陵光,如果不是你长得像我,我一定不会相信你是我儿子,你的生父床上阅人无数,怕是他自己也分不清楚。”


陵光没见过执画之前,从他父王口中了解的执画是一个极其浪荡水性杨花恬不知耻狂妄卑鄙的小人。


陵光第一次见执画,是因为天璇战败于天权,失三座城池,天璇以陵陌幺妹和亲的缘故,天权王已经迎娶了陵陌的二妹婷朔公主,如今还要迎娶他的幺妹婷清公主,钧天女人稀少,陵陌兄弟一十九人,不过这两个王妹而已,自是受尽恩宠,如今却尽归天权后宫,陵陌的其他兄弟们一直对陵陌这位国君不服,有人拿他与执画的关系做文章,世人皆知,天璇王与天权王有着不可戴天的仇恨,至于此仇根由并无人知晓,因和亲之事,传出谣言,说是正因为陵陌得罪执画的缘故,所以天权王执画下令三番四次骚扰天璇边界,国君陵陌日夜提放不安,百姓日夜苦不堪言,如今更是一不做二不休一举攻下城池三座,提出以公主和亲来平息此事。


陵光那时半大年岁,很想见见执画,即使他所听到的执画其人,并不光彩,于是借此机会,陵光躲在王殿的桌案下,准备偷偷的瞧上一眼。


执画的确狂妄,他来迎亲,在天璇的地盘上,在天璇的王宫里,一副唯我独尊的姿态,他坐在陵陌的主位,衣衫不整,左拥右抱,喝着美酒,吃着葡萄,左亲芳泽,右搂素腰,眼梢是情,嘴角是媚,在婷清婷朔耳边说着甜蜜,引得矜持的大小公主皆是红了脸,给他左右脸颊各自一个香吻,陵陌走进大殿,全程无视冷漠,执画看见陵陌走了进来,丢下美酒白玉杯,弃了多汁甜美的葡萄,二话不说,站起身来,拿过身旁挂着的弓箭,对着陵陌‘嗖’的几声,陵陌眼睛不眨一下,这四箭齐发,将陵陌左右的四个护卫全杀了,执画走下座,不可一世,执画的剑是陵光见过最长的剑,剑抦上盘着一条金属玄蛇,二王同时拔剑相对,执画的长剑已经抵上了陵陌的胸口,而陵陌的手中刃短到尴尬,执画讥笑,“小萝卜,你可真够短的。”他用剑尖一下一下点着陵陌的胸口窝,仰起下巴挑衅着,“短萝卜,你倒是来啊,你上前一步,我扎进你的心口窝。”他成功激怒陵陌,陵陌另辟蹊径避开蛇剑攻他下路,执画不费力气转过半身,避开他的剑刃,一脚飞起迎面将人踹倒在地,执画的武力惊人,陵陌虽是身手不凡,但面对执画只有被单方面虐杀的可能,执画脚踩着陵陌的胸口,让他站不起身,就这般居高临下的折磨人,脚上用力,使陵陌吐出血,看着陵陌吐血,执画兴奋里带着一丝狠厉,说着“我倒是小瞧了瑶光的慕容烟,亦是小瞧了你的胆量,胆敢与天玑瑶光结盟,抗衡我天权,还真是本事不小!我现在就告诉你什么是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他一脚一脚踹着陵陌,大笑着一点一点的肉体残忍折磨后,从这残暴变为若有若无的勾引撩拨,他贴近陵陌,擦去他的唇边血,在他鼻尖呼着酒气,当着他的面吞咬一颗葡萄,流出蜜汁来,他甚至笑着拉起陵陌的手,探进自己的衣领,游走在胸前,看着陵陌逐步崩溃的竟是主动去扯开他的领。


他兴奋之余,忽而变了脸的又将陵陌的手拍开,捏住他的脸,骂他,“奇短无比的小萝卜,你比南宿王差远了。”


“贱人!”陵陌红着一双眼,扇了执画一巴掌,他口出脏言,丧失理性,已经身心彻底崩溃。


执画对这一巴掌毫不在乎,他笑着摸了摸脸,然后眼神凌厉,反抽了陵陌一巴掌,但他直起身子,却开始眼前发昏,脚下不稳,摇摇欲坠,他抚着脑袋不可置信的看着陵陌的两个王妹,看着她们手中的酒,“你们天璇,号称礼仪之邦,竟也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给我下药。”


“分明是你最下三滥!”陵陌一掌拍倒执画,骑在他身上,又给了他一巴掌。


“打得好,你有种打我,有种弄死我?”执画啐了陵陌一口。


“不要脸!”陵陌举手又要打下,两个王妹上前阻止,“王兄,算了,他欲见你,无非又想折磨你,如今中了药,折腾不起,你快些离开,才是。”


“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已经受他蛊惑喜欢上他!”陵陌已经丧失理智,他出手将大小王妹震晕在侧,反手去掐执画的脖子,“你要如何才能放过我,你要我拿你怎么办!左右别无他法,我死,还是你死!你说!你说!”


放手时,执画快被掐死的拼命喘着气,顾及不得他衣衫被扯开,腿被……


陵陌想弄死他,狠狠地弄死他,让他再说不出话,再站不起来,再无法嚣张!


执画头晕眼花的被一下一下顶撞到桌子以下,看见了一直偷偷躲在桌布下的陵光。


震惊到不知如何应对,骂着陵陌“不要碰我!疼!”回应的是更加激烈,执画只得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发出声音,他晃动浑身发颤,伸出另一只手去遮上陵光的眼,阻止他去看,陵光能感受到他的手心有着冷汗,很快他便被拖了出去,压在了桌上,陵光在摇晃的桌下,捂住耳朵,闭上眼睛,蜷着身子。


陵光一直认为执画这种性格的人,断然是牙齿打掉也会咽到肚子里去,不服输,不喊痛,不会哭的人,但他却反差的哭了起来,一边喊着疼,一边哭个不停。


“你倒是再嚣张啊?你这疯狗!贱人!你不许哭,听到没有!”


……


陵光从来没有见过父王陵陌如此失态过,他变得无法自控,不再像彬彬有礼的他,他似乎将毕生的脏话全部骂在执画身上,他骂他贱,浪荡,不要脸……他似乎的确不需要王后宫妃,他孑然一身的原因是他只想弄死执画这一人。


他做梦都想杀死他,却又亲了一口又一口,将人搂在怀里,擦掉他的眼泪。


陵光曾问着执画“你是否真的如父王所说,是一个浪荡之人?”


执画笑了出来,他捏着陵光肉乎的脸说了一句“你父王,他在放屁!在我看来,他就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执画与陵光,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只是这屈指可数的片面机缘,像开启了陵光内心的一扇门,冲垮了陵陌对陵光多年以来的谨慎教导与小心翼翼。


陵陌唯恐陵光的品性随了执画,但随着陵光年岁的增长,他在人前的表现,温顺温和,有礼有节,反是不像执画,像了陵陌,使陵陌放心的把王位传给他,而不是给他的诸位堂兄弟中的一位。


陵光到底像谁?


陈年旧事,陵光想起来只会使人发笑还有一丝莫名的苦闷。


他的父王可不就是一个蠢货。


陵光就歪在当年执画坐过的椅子上,端着酒杯索然无味的喝着一杯酒,吃着并不算甜的葡萄,他吐出葡萄籽来,丢下他的酒杯,信手翻看公孙钤写的《璇记志》,看着上面一些讥讽君王的故事,哼笑一声,“公孙家的三公子,满纸荒唐,真是在放(屁)”他看了一眼伴在身侧的裘振,终是抑制住自己说出不雅的措辞,“裘振,你先退下。”


“是,王上。”裘振告退之后,观其左右无人,他摘下自己的紫金雀观,散下自己的头发,随意的探入抓了几下,凌乱蓬松几分,肆意不合礼法,他松开束的很紧的腰带,脱下保守厚重的外衣,松了口气,多几分倦懒,对着酒瓶痛饮几大口,红了脸颊,晃了脚下,打开窗来,去抚摸窗台的那盆牡丹花。


陈丞相入了王殿,有要事回禀,便见此一幕。


“这……”老丞相急忙上前去,差点闪到老腰,“王上,王上,天气尚有寒意,你且穿好衣服,切莫着凉才是。”


“你眼瞎是不是,本王的衣服不是穿得好好的!”他扯着自己领,露出半肩来,直把老丞相吓得不行,暂且不顾陵光醉酒的言语,不符合平日里规矩有度的措辞,连忙给他拂上衣服,“王上,礼不可废。”


“呵!”他眼梢是情,唇角是媚,讥笑一声。


老丞相的记忆被拉远,想到了一个人……那个折磨先王陵陌痛不欲生,霸道非常只差一步便将钧天共主取而代之,最后却在先王陵陌亡故后,抑郁成疾,颓废到自行了断的天权先王。


“王上。”老丞相立时后退三步,开始拘谨。


他喝着酒,说着,“陈爱卿,本王着实是不安于只做这天璇的王,只做这四方天下的一方凤凰。”


陈智渊因这一番话而变得神情凝重,不知这酒后说的话……


看着陵光醉去,陈丞相准备劝告取消裘振庆生一事暂且搁下,他之所以劝说王上收回成命,因为兰芷令已出。


兰芷令,昔年公孙大娘的所有物,它并不是一道令牌,却比令牌有用,时隔多年,未曾想,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此令一出,满城风雨,天下起风波。


公孙凛近来有些着急,因为月初的一钩新月,已成为上弦之月,马上便是月十一,距离宫廷献舞的日子越来越近,但公孙钤丝毫没有练舞的打算,满园春色,姹紫嫣红,他无兴致,文房墨宝,曲艺棋技,他不在意,竟是整日于房中熏着兰香,昏天昏地,陶然大睡,公孙凛看不下去,说与公孙钤,“舞姿轻旋回雪轻,翩若游龙惊,我看你再这样睡下去,是转不动,惊到虫!”


公孙钤从床上起身,穿着浅蓝的内衬锦绸,散乱着头发,在铜盆中沾湿了锦帕,擦了擦脸,依然无精打采,回了一句“二哥,我太累。”便又要去睡。


“日日睡着,你如何累?”


公孙钤话也不想说了,敲了敲太阳穴,意思是‘脑子累’。


“你知道你二哥我哪里累?”


公孙钤看着公孙凛,见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心累。”


话未说完,只见公孙钤眼睛一闭,在床上躺下,翻了身,背对着公孙凛,小声一句“二哥,你好吵。”


登时气得公孙凛想将他从床上拉下来,跪地上,家法伺候,但见他一脸疲惫,终是一句“我懒得管你!”便离开房间,关上了门,嘴上说着懒得管,但还是隐约担心,竟是铁公鸡拔掉了毛,重金请了大夫为公孙钤诊病。


“二哥,我没病。”


“没病,天天睡不醒?大夫,听我的,他有病,尤其是这儿。”公孙凛伸出手去,戳了一下公孙钤的脑门。


大夫反反复复,诊脉,切脉,诊了一身的冷汗,说道,“年轻气盛,身强力壮,无须担心。”说完便起身欲走。


“等等,大夫,他真的有病,天天睡不醒!”


“他没病,我看是你瞎操心的有病。”


“……”


公孙凛决定不操这个心,由着公孙钤睡到天荒地老,不管天璇金陵都的喧嚣繁闹,不顾每日文人骚客的登门拜帖。


公孙钤每日皆有拜帖,其中最有意思的有那么几位,年龄最小的是一位自允铸剑师的白衣少年,英挺俊朗还带着一丝稚气,“你家三公子不便见客,我亦是没空闲见他,我从山里偷跑出来,需快马加鞭赶回去。”说着,赠上双剑一副,便利落飞身上马,策马离去,身手矫健的看的守门小厮叹为观止,除了双剑,少年留下的拜帖上署名是“你齐叔”。


剑是好剑,拂风吊蓝坠,如玉沼琼脂,寒铁凝清光。


一位是貌美到惊得小厮目瞪口呆的红衣美人,小厮结结巴巴说着“三、三公子身体不适,不便见客”,在小厮呆滞留恋的眼神中,红衣公子一言不发,赠与一件舞衣便转身上了马车离去,拜帖上署名为“慕容丑。”


衣是好衣,银线穿冰绡,精工细丝纺,蓝湛春川色,烟波轻浩渺。


公孙凛拿着这双剑与舞衣去了西屋,一直睡着不愿出屋的公孙钤却在今日从床上起了身,不在房中,“今天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公孙凛将剑衣放下,走出屋去,却遍寻不到公孙钤。


“三公子去了何处?”但见小童扎着小小辫儿,卧在河边,斗着蟋蟀。


小童手上一指,“公子在河里呢。”


公孙凛心下一惊,看向河中,并未看见人影,“这如何还未到夏日便下了河,春水泛寒,以为自己是浪里白条?浪的不行!”约么片刻也不见公孙钤浮上水面,“坏了!溺水了不成?”说着便脱去鞋子,要跳入水中捞人。


“二哥,你也要下水?”只见公孙钤已游到岸边,冒出水面,灵活的像条鱼,双目从睡不醒的内双变为外双,眼眸如凝珠水光,精神充沛到要从这双明目溢出来,湿透的发不影响飘逸俊朗,湿紧的衣掩不住神采飞扬。


公孙凛放心下来,“你非要做些怪事是不是?不是日日昏睡便是大春天的水里玩?”


“二哥,水不算凉,温和正舒适,睡得太久,冲洗一番,才有精神。”


公孙凛尝试着用脚沾了一下河水,倒吸一口气,“冰凉,你却说温和舒适,你还真当自己是条鱼?快上岸来,暮已西迟,晚风起,大哥也快回来,一同用晚膳。”


公孙钤上了岸,公孙凛从小童手中接过干净的外衣给他披上,“正巧,今日后厨做了鱼,这寒冬之后的春鱼最是肥美,我正想着清蒸原真还是红烧美味。”


“二哥,能否不吃鱼。”


“不吃鱼也行,吩咐后厨烤只乳鸽也是香脆。”


“二哥,这鸟如何吃得?”


“你这臭毛病,不吃鱼不吃鸟,你还能吃什么?要不将小童的蟋蟀给你爆炒一盘。”


小童一脸委屈的藏起自己的蟋蟀蟀。


“二哥作何吓唬孩子,你自己也快身为人父,还是多些耐心,和蔼可亲一些为好。”


“说到这,我便担心能不能做个好父亲,不像你,你天生浑身散发着……”


公孙凛想了一下,却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半天蹦出后句,“对,像个圣父。”


“二哥说笑了,管教孩子我会异常严厉,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你整日睡着,拜访你的人很多,但是你那位师弟还未来。”公孙凛从袖中拿出两份拜帖,交与公孙钤,“日前,此二人登门不得见,留下赠礼便做离开。”


公孙钤打开拜帖,看着上面的署名,‘你齐叔’与‘慕容丑’,笑了笑,言道,“无妨,十一那日自会相见。”


“你还知道十一日,你这舞,练得如何?”


“练舞?我幼时习舞,如今已多年未习,我何曾说过,我今时今日还会《剑器浑托》?公孙家的传人,如何就一定得祖母的舞艺真传?王上令我以舞助兴,不过给我点颜色瞧瞧,教我好看罢了。”


“……”


公孙钤表示理所当然,公孙凛表示心惊胆战要玩完,“那十一日,你要如何?”


“二哥不必担心,王上要我好看,我便给他好看便是。”


公孙氏的舞有何奇特之处?


奇在它并不只是一种舞,而是一个时代辉煌繁荣的文化象征,是钧天盛世逝去的唏嘘叹惋,钧天盛世百年的缩影中,文人骚客,奇人异士,如公孙大娘,书圣,诗圣之流,皆湮灭在不可追忆的历史长河里,成为脍炙人口津津乐道再难得见的传说……公孙氏的舞已超脱舞蹈的范畴,是集天下霸响,举世诗篇,丝弦之乐,玉箫金管,龙鼓篆音,各类气势恢弘破阵杀,十面埋伏健舞曲,水袖绿腰羽霓裳的百家齐唱,文坛惊风,舞林盛宴。


公孙大娘的兰芷令,不是一个令牌,却远比世间任何的令牌有着无可比拟的召集力,文人骚客,才子佳人,皆以能接到兰芷令为荣,此令在公孙大娘逝去的年岁里,再未出现,此次重出于世,自然是平地起风波,似搅动了钧天的一池死水,列国争霸的腥风血雨里的一次无国界盛典。


此种盛事,却为天璇裘将军小小的庆生所故,大有烽火戏诸侯之儿戏,当然这裘将军是不是褒姒,天璇王是不是周幽王,各家自有评断,也难怪裘老将军要心有隐忧,但裘老将军心存一丝侥幸,毕竟公孙钤不是当年的公孙大娘,未及她魅力无穷极,他虽继承公孙大娘的兰芷令,但这物已换主,还留有几成效力?


月十一,百雀楼,公孙钤登高楼,望星罗棋布,星入眼眸,观星如棋,只待夜空一星闪烁,群星接连璀璨夺目之时,远远一十三人,皆携兰花一株,投入看台上的青瓷小瓶中,这一十三人有抱琵琶内敛半遮面,有拿银铃笑语嫣嫣,一十三人,一十三种乐器,为首之人是一青年才俊,作揖为礼,“楚州十三阙,应邀前来,赶了个早,竟是第一个到,不才不才,各位看官且先听我十三人演奏几曲,排解无聊,《阳春白雪》,《高山流水》,只要是叫得出名的曲儿,任君挑选。”


看台一时炸了锅,楚州十三阙,是钧天乐府最高水准,平日里哪能得见?


陵光坐在最尊贵的位置,只是微微一笑,一言不发。


“每人皆说,我如何听得清,不知公孙公子是否在看台之上?不妨点上一曲,为我众人点评一二?昔年得君谱曲,实在受益终身。”


不知人在何处,似是天外之音,“今日乃裘将军生辰,王上为之贺,如此,我便点上应景的一曲《凤求凰》。”


谁是凤?谁又是凰?


看台立时安静无声,只因陵光坐直了身,挑起了眼梢,危险了眼神。


“的确应景,好曲,好曲。”十三阙十三人已是拨弦吹管,声声奏,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自是妙不可言。


“有曲如何无舞?老身应该这次没来迟,可惜老身已经老胳膊老腿,难登台面,七朵儿,乖孙女们,给老身长长脸,这公孙大娘后继无女,我赛金玲在这方面,这次终于赢得过她。”


“祖母,祖母……”老人身边,叽叽喳喳七朵儿,七位姑娘,皆是紧衣露腰脐,身姿曼妙,手脚戴着金铃铛上了看台,将兰花投入青瓷瓶中。


钧天,女人是稀罕物,七个女人同台,更是稀罕,七个女人皆是美女,更是稀罕中的稀罕,台下庐州才子宋千言已经开始丹青妙手,作上一副《七仙女》,与他同来的胞弟鬼才宋千语在一旁笔走龙蛇为画作诗。


陆陆续续,台上的兰花株越来越多,有盲公子的一舞“仙人指路”,有双骄的“飞燕掌上舞”,无不令人称奇。


灯火通明,觥筹交错,盛典直到快要天明,彻夜而庆,实在尽兴。


再无人上台,恢复寂静之时。


“公孙师兄,别来无恙。”黄色软轿中一只手揭了帘,一把美人音,黑暗之中,人却看不真切,说着,“你且听好,我可是要开始唱了。”


“仲师弟未免心急。”


仲堃仪的琴声未拨弦,一阵箫声先拔头筹。


“公孙师兄,看样子,慕容公子一言不发的比我还要心急,既如此……”手上弦响三两声,拔乱反正,与箫成奏。


既如此,如此良辰美景,盛宴相聚,歌上一首楚霸王的《千秋月别西楚将》。


歌声铿锵有力,潇洒恣意,唱到乌江踏月,大泽而梦,天人和合,前世注定,伴君候月,铁甲落尘,力拔山河。


公孙钤一直未现身,没人知道他会不会《剑器浑托》,与歌未曾起舞,只见一白衣少年,戴着面具,似踏雪无痕轻盈飞来,以扇为器,似天外飞仙,扇稍为戈,划向高楼中人影,公孙被逼现身,瞬时蓝衣白衣二人交手,从高楼辗转台上。


“剑如何?”少年问。


“齐公子送的,自是好剑!”公孙钤答。


一问一答间,已是身过十招。


何为剑器浑托?


逍遥无所凭,翩然似清风,足下扬扬洒洒似下笔遒劲,剑气如虹恣意似诗上说惊鸿。


反观少年的扇,另种走势,行云流水间应对自如,说着“但我不知你这身衣服从何处来,怪里怪气,嵌着那么多宝石,像只孔雀。”


少年此言一出,箫声陡然升调,音波之气竟是直逼少年脸上面具。


少年以扇阻挡,“慕容兄丑的见不得人,我亦是丑的见不得人,何必互相揭短伤害!”


歌尽桃花扇底风,少年扇上拂风,吹皱桃花,飘散至一处,冲开帘子,但见慕容黎红衣窈窈,拂袖之间,散尽吹来的桃花,闭了帘。


“看样子你们不想听歌。”仲堃仪歌声已停,琴声骤止,继续说着,“不听歌,难道是想喝酒?夜尽天明,不如我们约在三日后的望春楼再聚?”


“好提议。”齐之侃上马间,慕容黎已是消失在暗处,先行一步。


“公孙师兄,今日诸多不便,三日后再畅聊一番才是。”


兰芷令,应令而来的人很多,但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这钧天四公子的齐聚一堂。


陵光吃着一颗葡萄,看着台上的公孙钤一眼,笑着喝下一杯酒,将葡萄吞咽。


一声令下,“来人,将公孙钤抓起来,关押大牢。”


公孙钤终于于灯火阑珊处看清这位君王,他有着天权大地壮阔不可以笔墨描尽的韵味,大气恢弘如海水江崖,又有着天璇艳丽夺目如翠华葳蕤境界,华美贵气。


“不知王上为何捉拿草民?草民不知犯了何罪。”


“你奉旨来给裘振助兴,而你却扫他的兴,岂不是违背旨意?”


“王上,臣……”裘振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


“哦,原来裘将军因为草民的原因,不高兴。”牢狱之灾,公孙钤淡定从容间有的竟是高兴。


 


 


 


PS公孙真正的舞还未开始,他只是与小齐耍了个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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